夏昶(1388—1470),字仲昭,号自在居士,又号玉峰,昆山(今江苏昆山)人。原本姓朱,名昶,明永乐十三年(1415)进士,因书法名中第一,故以善书入翰林院,授职庶吉士,官至太常寺少卿。据明·姜绍书《无声诗史》载:夏昶“既善书,亦能诗,精绘事。尝师王孟端(王绂),尤工墨竹,以至海外多饼金悬购,名重四裔”。西凉等国对夏昶的墨竹情有独钟,纷纷以重金求购,当时有“夏卿一个竹,西凉十锭金”(明·徐沁《明画录》)之称,可见其所画之竹名驰绝域,深得海内外人士的喜爱。据说他“为人坦率乐易,不拘小节”,晚年常以“诗画燕乐自娱”(姜绍书《无声诗史》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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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淇澳清风图》卷,纸本,水墨,纵122.3厘米,横471厘米,现藏天津市博物馆。
卷首画家自识:“淇澳清风”,下钤“游戏翰墨”、“笔端生意”二印,拖尾有明钱浦、近人徐宗浩等人题跋,卷中亦有清陈准、徐宗浩鉴藏印多方。从钱浦题跋中得知此画画于明天顺二年(1458),时夏昶72岁,为其好友丘允辉所作。
此图画江南丘陵中的幽谷溪涧,山石溪流、翠竹苇草连绵不断,一泉清溪沿着山间峭壁飞流而下,缘溪两岸崖壁陡峭,垒石交加,苇草杂生;山石坡渚,起伏跌宕,坡渚上,碎石间翠竹丛生,傲然挺拔,清风雅韵,好似“竹下香泉洒瑶席”(唐·刘禹锡《送僧仲东游兼寄呈灵沏上人》);坡渚尽头是一片辽阔水面,山风拂动,溅起阵阵涟漪,薄雾清纱,浩渺无垠,清气回荡,有道是:“野竹攒石生,含烟映江岛。”(唐·李白《慈老竹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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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之所以为历代文人所喜爱,不仅是因为其四季常青,更是因为它具有高风亮节的品格。所以画家们常以此为题材,往往寄情于中,“诗不能尽,溢而为书,变而为画”(宋·苏轼《题文与可画竹》)。
画竹既是诗意的延伸,也是书法的体现,更是画家突出个性、拟人化的表达。夏昶所画之竹亦不例外,能展现出竹之清风靓丽,正如其画所钤“游戏翰墨”、“笔端生意”二印,表达出他画竹的心境。据说他画竹不喜当众落笔,他有个学生叫屈衤勺,跟他学画墨竹多年,从未见老师在绢纸上挥毫画竹,要想得到老师用笔用墨的一点半点很困难。于是他想了个办法,在墙上挂一张白纸,请老师来喝酒,希望老师喝醉了会在纸上挥写墨竹,不料夏昶喝醉后便走了。屈衤勺无奈,只得乘着酒兴,自家在纸上纵意泼墨,画了数竿风雨之竹。过了几天,夏昶来到屈衤勺家,见墙上所画风雨之竹,好生诧异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作品,屈衤勺说:“是老师那天喝醉时画的。”夏昶对着画看了好一阵子说:“我那天确实喝醉了,还有些没画完呢。”说着便在画上挥动数笔,补了几片竹叶,顿觉“雨骤风旋,竹情顿倍”。屈衤勺这才领悟到画竹的奥妙,自叹难以超越老师,此后不再画竹,改学画松。(《中国画家名人大辞典》)
不过,夏昶的墨竹画在当时的鉴赏家王穉登眼中只是“能品”,而“能品”之上尚有“神品”、“逸品”。他说:“余见其所作竹枝,烟姿雨色,偃直浓疏,动合矩度,盖行家(古人称职业画家为‘行家’,文人画家为‘利家’)也。”(明·王穉登《吴郡丹青志》)他认为夏昶画竹过于循规蹈矩,每一笔都不失规矩法度,只能算职业画家,而不能像文人画家那样脱落形迹,偏重于主观情感的发挥。
王穉登的话难免有些偏见和贬意。其同朝人文徵明不这样认为,他评道:“国朝以画竹名者,惟王舍人孟端,夏太常仲昭,盖得洋州笔法。……有超然之韵,挺然之节,苍然之姿,与玩物丧志着异矣。”(明·文徵明题《夏昶墨竹卷》)可见,夏昶的墨竹并非缺少文人画的意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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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图与其62岁时所作《潇湘风雨图》卷(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),在构图、内容与笔墨技法上相似,但比《潇湘风雨图》卷简易,松散。画中之竹虽只数竿,却不显单调,与山石坡渚穿插有致;画竹墨色浑厚,浓淡分明,用笔劲健,笔势洒脱,竹叶或一丛、或数片,偃仰舞动,自然飘逸。
夏昶虽师法王绂,但又深受元人画法的影响,几乎不见复笔,一气呵成。他曾自述道:“仆素好写竹,恨不得其妙,留心卅余年,始知一二,人多索之,反为所累,得趣之日盖鲜矣。”(《潇湘风雨图》跋)另据瞿式耜题夏昶《竹图卷》说,夏昶画竹非常专心,在作画前,往往先问家人有无客人要来,若家中无事,便“杜门放笔”,专心创作,从不分心。
我们从此图的结构上看,既是一幅墨竹画,亦是一幅雅致的山水画,山水所占比例略比墨竹多。山石坡陡画法既有湿笔皴擦,又有干笔飞白;既有浓墨渲染,又有淡墨勾皴;浓淡相宜,黑白分明,虚实相生。山石皴法以披麻皴间杂解索皴画出,崖壁陡峭处又有斧劈皴擦染,变化多样。飞泉、山石、坡渚、翠竹、苇草、清澈的水面,构成一幅清幽的画面,于幽谷溪涧透着豁达清气,给人以美感享受。
本文作者:邹凌
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,中国民主同盟盟员,中国书画研究会理事,江苏省美术家协会会员、江苏省美协理论艺委会委员、江苏省花鸟画研究会理事、江苏省徐悲鸿研究会理事、南京颜真卿书画院秘书长、《江苏工人报·东方周末》副主编,著有《砚边夜评》、《醉书醉画醉文》、《中国名画鉴赏辞典》(合著)《邹凌花鸟画集》,译著《沈铨研究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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